在《心經》中，談及現象與空性關係的句子是：「色不異空，空不異色；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。受想行識，亦復如是。」色屬物質現象，受、想、行、識屬精神現象。據經文所用字眼，物質現象或精神現象與空性的關係有二：一是「不異」，另一是「即是」。

「不異」可解作不離。不論物質現象或精神現象，都是無自性的，即是當體即空，也就是不離空性，而空性亦不能離開物質或精神現象而獨立存在，也就是說，空性總是存在於現象當中。因此，現象與空性互不分離。這就是「不異」的意思。

然而，「即是」的意思是什麼呢？是同一或等同嗎？若現象與空性是同一的，即現象等同於空性或空性等同於現象，根據《解深密經•勝義諦相品》的說法，那是不可能的，理由是：

若現象與空性是同一的，則凡夫見到世間的事物（物質現象），也就是見到空性了，若凡夫體驗到世間的苦樂（精神現象），也就是體驗到空性了，但事實上凡夫雖然見到世間的事物和體驗到世間的苦樂，但並沒有見到空性和體驗到空性。因此，現象與空性雖然互不分離，但現象不等於空性，空性不等於現象，現象與空性並不是同一的。

那麼，經文所說的「即是」，應作何解？筆者曾聽羅時憲先生說，不離有兩種情況：一是「異體不離」，即甲與乙雖然互不分離，但甲是甲，乙是乙，兩者只是恆常在一起；另一是「同體不離」，即甲與乙不僅互不分離，而且甲與乙彼此融合在一起。經文中「即是」的意思，是指同體不離，即現象與空性不僅不離，而且互相融合。這是對「不異」的進一步說明。

筆者認為，若我們只著重「即是」中的「即」字，而不著重「是」字，也就是把有關句子當作「色即空，空即色」，而非「色是空，空是色」，則可避免把「即是」解作同一或等同。「即」這個漢字的意思是很妙的，含有親近、投向之意，例如「若即若離」中的「即」字，就是此意。

至於經文中為何使用「即是」而不單用「即」字，很可能是為了達到音節整齊這個修辭效果。其實，我們現在所根據的是玄奘法師的《心經》譯本，若根據三藏沙門智慧輪的譯本，有關句子的譯文是：「色不異空，空不異色；是色即空，是空即色。受想行識，亦復如是。」【1】筆者認為這樣翻譯，更可避免誤解。

注釋：

【1】大正新修大藏經 Vol.08,No.254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