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陀的大弟子舍利弗在未成為佛陀弟子以前，曾遇到一位甚具威儀的佛陀弟子，名叫馬勝。舍利弗問他：「你跟誰學習呢？所學的又是什麼？」馬勝回答說：「諸法從緣生，諸法從緣滅，我佛大沙門，常作如是說。」「法」指一切事物或現象；「緣」指條件或因素；「大沙門」即大修行人，指佛陀。這四句話的意思是：「一切事物或現象都因各種條件（聚合）而生起，都因各種條件（散失）而消滅，我們的大修行人佛陀，時常都這樣說。」這就是佛教的緣起論。

根據緣起論的觀點，初步看來，可引申說：每一事情（包括心中極微細的一念）都受各種條件決定，而那些條件又毫無例外地受其他條件決定，即一切都落入條件與條件交織而成的因果網之中。也就是說，我們想學佛或不想學佛，行善或作惡，其實都並非我們自己真的作主，而是被先前或當時的條件決定好了。

假若真的如此，則學佛修行就沒有意義了，因為連是否想學佛修行本身，都早已在因果系列的決定當中。此外，若一個人行善或作惡是由於他受到種種先前或當時的條件決定，即他的行善或作惡都決定好了，也就是他不能夠自由選擇行善或作惡，那麼又有什麼理由要他承受行善或作惡的果報呢。

為使學佛修行有意義，以及人能夠為自己的善惡行為承擔果報，佛教必須肯定人有自由意志，即肯定人有真正的自由抉擇能力，也就是無論先前或當時存在著什麼條件，都不足以完全決定抉擇者作出某一抉擇。換言之，自由意志本身就是一個「源頭」。

緣起論說一切事物或現象都是隨條件而生滅，而每一項條件背後又有條件，即一切事物或現象都落入因果系列之中。其實，這與自由意志並沒有抵觸，因為自由意志本身在未發揮作用時，它不屬於任何事物或現象，一旦發揮作用，它又總以意念的身分介入因果系列之中，而包含著自由意志成分的意念隨即成為一項條件，並促使那些事物或現象生起、消滅，這正符合緣起論的說法。

佛教雖然不著重談自由意志，但筆者認為佛教是肯定人有自由意志的。六度中有「精進」，精進（或不精進）本身不是被決定的，即精進與否並非早已在因果系列之中被安排好，而是可以真正自決的。

其實，人有自由意志，也不表示人的行事就全無限制，因為一件事情能否辦成，不能單靠自由意志本身，還需要有其他條件配合。人有自由意志，只不過表示人的一生不是完全被決定的，即我們還有真正自決可言，但又不等於完全不被決定，因為我們的身心狀況及人生際遇，也不是任由我們自己決定的。

佛教思想體系要成立，必須肯定人有自由意志，否則學佛修行便沒有意義，也不能要求人為自己的善惡行為承受果報。當然，人有自由意志，並不表示人一定就有我念，或者我念就一定會很重，自由意志本身是「中性」的，人既可選擇加強我念，亦可選擇減輕我念。正因如此，我們才可以選擇朝減除我念的方向走，即走向成佛之路。